哑驴
每当睡眠寄居在脑海
把真实挤出可感的疆域
我就觉得:我是我生活里
被流放的一头哑驴
我不是被厌憎毒哑的
即使重复的挫磨令歌声低低
也自信踢踏的蹄声
能奏响愤怒的战曲
不,沉默来得更晚
当夹头的缨子消失
重获轻盈的大脑
再也无法压抑被解放的心
看惯了大地的眼睛
以为自由都属于天空
昂首追逐着飞鸟
不晓得一颗驴的心太过沉重
超过了天堂的承载能力
无法包容的都宣判有罪
一旦跌倒就是下坠
直跌到梦想变成错愕
满腹的歌谣戛然止歇
如今除了悔恨和疑问
还有什么可说的?
语言连过去也无法怀念
怀念什么?土地?
总不能是那些套住我脖颈的人吧?
能见的未来除了既定的死亡
就只有失重和迷茫
这些无法回答的问题
让我变成了一头哑驴
故事的说者
迷狂是安静的
你只能听由它们流淌,
漂流而下的奥菲莉亚,
任水藻抚过脸庞。
死亡已经取代了生者的位置,
那条河流里沉下去的,是人世间的话;
浮起来的,是辨识不出的歌。
歌队弹着七弦琴,播撒鲜花,岸上行舟。
而你躺在那里,不发一言。
嘴唇紧闭,蛆虫从内部探出头来,
重叠在过去的每一个吻上。
不断的练习,练习。
未完成就凋败的花朵,
杂乱的线条拧成一团,分不清正反。
时间的女神,
把线头抽走吧,
将它捋成长长的直线,
一头系上纸杯
远远地拋出去,
让宇宙和潮汐旋转,
收紧风筝的线轴,
直到从洪荒传来回声。
祈求这些之前,
我也听过许多有对象的声音。
朝圣之路上的呓语,
无形之物的回答。
可我受不了总是路过。
途径某人的目的地,
线条软软地垂在地上,
耳朵里灌满了风声。
给我一个接起电话的机会,
把纸杯抛向我,
让我握住时间的线头,
对另一头的事物友好地打招呼。
我会付出朋友的关心,爱人的残忍,
付出我无法理解的一切,
我经历的漂流,
水草的腥臭与柔软。
既然留不住手心这抔清泉,
那就用嘴唇把词句从泥沙中衔起。
给歌队让路,
让它们朝前去,驶向幽冥的王国。
剩下来的,都开口说人世间的话吧,
故事是说给生者听的。
Last modified on 2024-07-18